趙柔嘉收拾了心情，吃過晚飯，早早歇息。

第二日按時起來，跟趙老太太用完早飯，在她的叮囑之下，答應了無數遍：

“祖母放心，我都省的，一定會聽母親的話，早去早回。”

這個母親說的是孟氏。

孟氏每一年都會陪趙柔嘉去鳳凰山，在中秋節鄭傾姿忌日的時候給她上香，還會帶著趙柔心一起，彰顯她的賢良淑德和溫婉慈愛，同時也隱晦地宣揚了趙柔心是個孝順的孩子。

每年，趙柔嘉去上香的時候，自己不情不願，孟氏和趙柔心積極主動。

可是今年，她自己積極主動了，卻不想同孟氏和趙柔心一起去。

但，不能拒絕。

再不願意也不能拒絕，這就是孟氏過去那麽多年營造出來好母親形象的重要性，在世人眼裏，她就是一個好繼母。

趙柔嘉再心塞也沒用。

“祖母，我知道外面危險，一定不會多管閑事，更加不會同陌生人說話。”

“我一定會把您的話說給母親聽，母親地下有知會感激祖母惦念。”

……

好一通囑咐，趙老太太才放人去了。

“梅香，你說嘉嘉這次去上香，應該跟以前不一樣吧，我看她十分想念鄭氏，這一次祭祀，應該不會那麽早回來。”

趙老太太手裏掛著一串佛珠，看著已經沒有影子的小路，望向遠方，目光殷切，似乎這樣就能看見趙柔嘉他們一般。

陳媽媽笑道：“應該是吧，老太太說的對，四小姐比以前懂事多了，這一次應該不會再有什麽波折，二夫人應該不會多說什麽。”

往年趙柔嘉每回都鬧騰，孟氏也會裝作不經意地說趙柔嘉不情願，說她年紀小不懂事之類的，言辭誠懇，殷殷切切……

今年應該不會了。

趙老太太嘆息：“也不知道老二是怎麽想的，自鄭氏死了之後，他從來不主動提起鄭氏，當年還把嘉嘉身邊的人都趕走了，除了張媽媽、紅衣、綠綃兩個小丫頭，如今，竟然說要把張媽媽趕走，他難道不知道嘉嘉很依賴張媽媽，強行趕走，會傷了他們父女感情的嗎？”

陳媽媽不好接話，更不好評論。

微微一笑，轉了個話題：“老太太不用擔心，何至於此？……前兩天郡主府傳來好消息，說玲瓏懷孕了，已經一個多月，恭喜老太太。”

說起這個，趙老太太忍不住笑了：“玲瓏果然是個有運道的，人長得好，不光得姑爺歡心，肚皮也爭氣，這麽快就懷了孩子，果然是個好生養的，只盼她能早早誕下麟兒，我的琳瑾日子也就好了。”

陳媽媽笑道：“可不是這樣？二姑奶奶是個有福氣的人，一旦有了孩兒，日子也就平順，有希望了，說起來，四小姐這個主意，當真不錯。”

趙老太太頷首讚許，表示認同，同她說了一會子話，情緒漸漸放開。

相比趙老太太和陳媽媽這裏其樂融融，說的高興，趙柔嘉跟孟氏母女就不太和諧了。

剛出了門，孟氏關懷了趙柔嘉幾句，被趙柔嘉皮笑肉不笑地擋了回來，也就不再多說什麽。

他們帶了四輛馬車，一輛趙柔嘉和張媽媽紅衣坐，一輛趙柔心百色藍情坐，一輛孟氏吳媽媽玉兒坐，一輛裝的是祭品，包括香、紙、水果、花船、書籍、紅松……等，滿滿當當地塞了一車。

因為是中秋節，他們出來的又早，大多數人家都在家裏，一路上走的倒也平坦順利。

他們這次要去的是京郊的鳳凰山。

大慶京都有兩座名山，南邊的雁蕩山，和北邊鳳凰山。

雁蕩山七十二群峰，主峰尤為雄奇宏偉，連綿起伏的山峰，望之蔚然而深秀。

古樹參天，風景優美。

相比而言，鳳凰山沒有雁蕩山那樣的氣勢，只是靈秀脫俗，反倒有種江南丘陵的精致，但京城不是江南，鳳凰山也不是小丘陵，山體也算得上浩大，甚至比雁蕩山的主峰還要大，不過雁蕩山有七十二峰，主峰淩厲，鳳凰山相對平緩，……但要爬山去也頗不容易，足足要兩個時辰。

鳳凰山之所以有名，不光因為鳳凰山有別於別地的秀美景色，還因為大昭寺坐落於此山。

大昭寺乃皇家禦用寺廟，佛門聖地，名聲在外，廣為人知，信徒遍及天下，因此較之雁蕩山更為有名，全大慶的人都知道京都有一座鳳凰山，鳳凰山裏有一座大昭寺。

趙柔嘉一行人坐著馬車到了鳳凰山腳下，下了馬車，入眼處一片翠綠，只見山中綠樹清蒼，清風拂面，蟬鳴繚繞。

一條一米來寬的大路通往山頂，彎彎曲曲，崎嶇不平，但這座山明顯不止這一條路，因為不遠處停著幾輛馬車，三三倆倆的人群正慢慢行走。

趙柔嘉看著地上粗糲的石塊，用腳一踩，竟然十分硌腳！

這就是鳳凰山，她母親的埋骨之地，趙家祖墳所在。

……

他們只需要登上半山腰，就能去到墳地。

幾人乘了轎子，一路往上。

鳳凰山樹木茂盛，風景宜人，趙柔嘉時不時撩起簾子往外又看，企圖壓下心裏洶湧而至的感情，努力分散自己的註意力，不去想這一次上山，是跟孟氏這個仇人一起來的。

走到半路的時候，隱隱約約看見山頂上一座高聳的佛塔，塔尖上幾個拳頭大小的凸起，那是大昭寺供奉的舍利子。

看到這些舍利，趙柔嘉恍然記起，他們坐的轎子上，四個角也掛著四個核桃大小的佛珠，這是大昭寺的特色，一般的人家求不到大昭寺的舍利，只能求一求佛珠或平安符。

大昭寺的舍利名聲在外，張媽媽已經早早求來，等會兒要埋幾顆到鄭氏的墓碑前。

趙柔嘉放下簾子，情緒無端變得低沈。

這是她重生以來，第一次一懷念的心情，第一次鄭重其事地祭拜鄭氏，比任何時候都要虔誠，也比任何時候都要悲傷。

感覺道趙柔嘉的哀傷低迷，張媽媽不由握緊她的小手，無聲地安慰。

趙柔嘉回握了一下，露出一個淒涼的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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